在宁国得到安宁
徐敬亚
在宁国,我的受奖之地
自负一生的人忽然感到了羞愧
自己向自己开枪,距离最近
子弹只飞一秒
一位海南大学的女哲学家说过:
“一个人可以因羞愧而死”
铺满整个江湾的红杉林
满脸绯红,本来与我无关
命中注定,我在磨盘旁停下来
捂上了佯装鸟瞰的眼睛
墙壁上那条不断翻卷的绳索上
我悬挂在跳跃与跌落之间
羞愧是一间自己开设的教堂
告解,并兼任神父
一个词语意义上的袖珍小国
让我享受了一次刷洗灵*的安宁
/11/22宁国
西村梦话
杨四平
西村是一只巨型翠鸟
栖息在安静的山岗
花朵竖起了耳朵
树林睁开了眼睛
翠鸟拿起一杆大秤
秤着西村烟雨的重量
—11—22
相遇宁国(组诗)
庄伟杰
与宁国相遇
岁在庚子十月,与宁国相遇
看山宁,看水宁
看天宁,看地宁
看南北宁,看东西宁
看白天宁,看夜晚宁
读懂了风调,体味到雨顺
哦呵,怎一个“宁”字了得
山河无恙,田园风光无限
我想归隐山林,不再经年漂泊
我不归隐,毕竟我是过客
归来后,静坐在神灵的意境里
独自思忖或絮叨,像灵*的呓语
佛陀在头顶,发出阵阵笑声……
青龙湾印象
在轮船上坐享山水,透过玻璃窗棂
眯起双眼,摄取疾驰而过的一湾风情
四周绵延起伏的葱茏,绿盖两岸
蜿蜒成一条青龙,不动声色地盘旋
风声里的舞姿,婉转如醉后的歌谣
气流的弧线与雾岚的呼吸,交汇和声
一只飞鸟的鸣响,溅湿了成排的红杉林
飘落的雨珠比湖水沉重,比空气还轻
倏忽产生错觉,仿佛置身于千岛湖上
在转弯处,怀疑两者是前世失散的弟兄
来青龙湾是有福的,哪怕冬日的醉美短暂
不必说出山河锦绣,只需见识过一回青龙风神
冬日,走进宁国西村
我们从不同的方位,走进
宁国的西村,似梦一样偶然
踩着冬日潮湿的乡间小路
一场淅沥烙印一串串诗意的脚印
看不见往昔炊烟袅袅般柔软的镜头
只发现花鼓戏铿锵的说唱定格在墙壁上
听不见老*牛驮拉木犁的吱嘎声
只读到雨珠嘀嗒弹响的音子符
触摸着诗与远近处的田野和山岗
同行的诗友,问我印象如何
我随口拈出几个抽象的词——
亲切,素雅,清净,宁馨
蓦然想起辛稼轩那阙《清平乐·村居》
禁不住念想起老家依山傍海的村庄
从不同的方位,我们走进
宁国的西村,似在梦中相遇
蛰居都市里渐渐凝固的心泉
又溢出最初的清流和感动
一株红羽杉
满身剔透出一树红
分明是桔红色的盛妆
为什么不叫红羽杉
是否泊寓于一湾碧水中
人们才称呼你为落羽杉
树有根,水有源
你到底从哪里来?又是什么神力
驱使你长年与水厮守
并且长得如此自在,尽显风华
我开始好奇,你似乎看出我的心思
让水上风,快递你的回应——
重要的不是长在什么地方
而是选择适合自己栖居的空间
在宁国的青龙湖,初次遇见你
尽管隔着盈盈一水间,却有
相识恨晚之感。这份久违的感觉
对于走向中年的我,如同奇缘
从你身上,我读到一种别样的气质
然而,我只能站在湖岸上凝视你
那么的远,又那么的近
这大片大片的红杉林
似乎都在向我招手示意
而我,只选中最心仪的那一株
既然看中了,就无须掩饰地表白
如果彼此灵光洞穿,请允许我
借诗的名义,为你重新命名吧——
哦,红羽杉!
非遗龙窑
在宁国,龙窑把时间的长度
拉回到历史深处,而我意想从中
找到泥土背后的手,找出点燃智慧的火
瞧,那些或大或小的坛坛罐罐
原来那么古老,经过风雨的侵袭
依然自带釉色的光泽
把一座小镇打磨得如斯鲜亮
或许每一个家都有龙窑烧制的陶具
它们多像幽灵,总有飞翔的翅膀
如果值得你为之惊叹
首先应是依附于指尖发出的疼痛
或者穿梭在光阴里到底有谁凝望
其实,它们早已走遍四面八方
凝固的语言就是存在的理由
我触摸着其中一只陶器
像风拂过大地的肌肤
呈圆型的筋脉和贯穿始终的坚硬
可以谛听到它的呼吸清晰可辨
当潜入我体内时,竟纠缠成天问
归来路上,我发现有一片涅槃的祥光
在起舞中,照彻岁月露出的面相
“森林之夜”诗歌朗诵会记
“森林之夜”诗歌朗诵会即将
开场的前一刻,海南女诗人艾子
给本人出了一道难题——
登台朗诵其诗作《小住日月湾森林客栈》
如此突然袭击,令我一怔
想接受又不敢接受,二律背反呀
看她的表情,并非开国际玩笑
盛情难却啊,只好照单全收
其实,本人不仅五音不全
而且一开口就带有浓厚地瓜腔
唯恐有碍听众那两扇耳朵
呆萌细想,鼓励自己壮胆登场
说不定用闽南方言熬出来的声音
别有一番味道。如此自恋
驱使我走上自信的舞台
面对分行的诗性文字
开始酝酿,调整胸中的气流
唤醒内心里的一片森林
然后,借宁国的风声雨声
撩拨起心弦,不善此道的我
高音时力求真挚,低音时尽量浅吟
俨然雨在窗外滴答滴答
或如稚鸟在森林里叽里咕噜……
那时我站在舞台中央,极像一个动词
好在时光用隐形之手把我抓住
过程无需复述或描摹
诗意的时光,就是这么短暂和简单
真也天境的记忆
把自己交给这片山谷和村庄
放怀于山水之间,自有一番真趣
相约三五位诗友,围绕着灯光下酒
一杯又一杯,果真置身于天境中
把盏言欢,碰撞出一屋的灵珠妙语
露水一样凝重,打湿了窗外满地芳草
原来,此地冬天的夜色那么动人
黑暗中的天空那么空,即使有些阴沉
但时间发出的回声,洋溢着人情味
只是通往明天的路,注定被行程驱赶
归去的步伐,比来时更为匆忙
用写诗的双手相握,是诀别也是流连
除了微笑永远,真也天境的所有记忆
看来只好交给诗句,在词花中绽放
(附注:宁国诗会临别前夜,与组织者、诗人韩庆成和天赖、皮旦、陶杰、刘郎、小北等新知旧雨,相约于宁国天也度假酒店客房里欢饮畅谈,直至下半夜两三点,作此诗,兼怀天各一方的诸位诗友。是为记!)
龙窑札记
王桂林
1
宁国不是国
现在随便说说倒也无妨
若真有此野心,定被杀头,诛灭九族
国有什么好呢
大战争,血腥,屠戮
都发生在国国之间
弑父,杀子,谋权,篡位
国之内从不间断
且不说这些,下午的行程是
参观龙窑,有人戏称:逛窑子
2
一说逛窑子
满车男人皆欢喜雀跃,女人则哧哧笑
个别老先生矜持,道貌岸然
也是装出来的,装
装在道袍里的野兽蠢蠢欲动
飘飘欲仙
几千年历史,几千年文化
即使不能说就是一部窑子史
但你又能够抹去
那浓妆艳抹的一笔吗?
3
美人胚子,原也是泥胎
经不住火的诱惑
苏醒,塑形,渐渐浑圆
在尘世香艳四射
也经不住时光淘洗
铅华散尽,凋零
成为一座旧城池的残砖碎瓦
再无人垂怜
一度倾了国倾了城的又如何呢
最后还不是把自己也倾了?
4
龙窑。呵呵,又是龙
我最不喜欢的一种动物(在此姑且称之)
子虚乌有,不伦不类
泥做的普罗大众
却被一个牌位捏来捏去
龙窑在港口镇的一片山坡之下
就像宁国不是国一样
港口镇也没有港口
一根装模作样,原也是泥土烧制的红砖烟囱
高高矗起在另一堆泥土之上
5
做陶的师傅和大卫同岁,属猴
这行已干了三十年
为多少显贵做过陶器,级别虽高
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
但他不在乎,干啥不是干
干啥最后不都是一个死
他经常一边打坯一边思量
啥人从娘那鲜红的胎里出来
暗淡也罢,风光也罢
最后也都是变成这狗日的泥土啊
6
这狗日的泥土此刻是他的江山
他把它们捏成方的,圆的,扁的
捏好毁掉再从头重来
全也不在乎。哼!什么江山呀
不也就是一堆堆土嘛
给他个更大的龙窑
一样能把社稷美人统统烧制成
盆盆罐罐:尿壶,醋坛子
大染缸,骨灰瓮
7
古老的手艺
到了新时代也就成了新的
没有网络,大数据,云计算
全凭经验和感觉的技艺
因稀有而变得刺激,光荣
烧窑的老师傅一个个死去
盛大的点火仪式仍年年进行
看吧,熊熊燃烧的松枝的愤怒
松脂映出的肥大的油脂脸
火焰上腾起的先人的*魄
8
三天三夜
他守在炽热的窑口
一个招*师,一个守灵者
等待着陶从土中现身的良辰
先烧窑头,依次窑颈,窑身
渐渐拱起的脊背,越来越圆的肚子
最后窑尾,一个个小窗,熏黑的嘴
吐出陶土久积的怨气
他仔细盘算着,添上最后一把松柴
看见最后一支,摇动而后烧尽的经幡
9
等待
没有什么比等待更让人激动
和焦虑不安
一切都如愿所偿
还是一切都化为泡影,难以预测
火的精子已射入大地之卵
受孕的胚胎是否都会如期成型
浑圆结实,皮毛闪亮
哪些得到真传,是我族类
哪些窑变异种,成了天意不肖的不孙
10
没有意外就没有惊喜
经过设计的生活不是生活
老师傅再胸有成竹
也有他意想不到的爆胎
上帝,在第六天已成功地
用亚当的肋骨造出了夏娃
第七天开窑,依然有大量的陶器
成了废物或者次品
也正因如此,我们才会有这样的赞叹
嗬漂亮,嗬出其类拔其萃
11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
大自然铁定的法则同样适用于泥胎
当成功者腆着肚子接受欢呼
失败者必定要低下头颅,流泪惋叹
你和它来自同一堆土也没有用
来自同一座龙窑也没有用
一座两百米长的龙窑里
总是大的套着小的,即使全部被烧成
也总是,有的进了庙堂,成为祭器
有的散落人间,成了凡俗的日常
12
一批新鲜的的佛像刚刚出窑
它们如何从泥胎
变成现在光芒四射的宝贝
我已大致了解
精美而又端严的玩意儿
同行的许多人都要购买
是否我也买一个回去供奉的念想
令我踌躇再三,我向来优柔寡断
今天站在这么多一模一样的佛像面前
更加拿不定主意......
,11,23,宁国
安徽宣城市宁国表情(外一首)
张无为
宁国是你,是我,是他
陌生地依存,知己般聚散
千年沧桑幸存着期待
沿着弯弯如川藏大路的表情
共同绘成这个民族的脸
宁国总是以国的名义
接受一城一省治理日程
花开引来*雀,水聚普渡扁舟
秋草坚持绿着,红到斑斓
自行笼罩雨雾,再撩开白雪的纱
如我们的脸在变幻中宁静
西村在东方,在自己心窝
孵化志趣,龙窑延续龙的松火
野兰香不再野,*花云尖匍匐
在地上,借尘世烟雾修成精灵
核桃熟了自己饱满敞开缝儿
银瀑木屋都知道那道风景
一宁再宁,在宣城与徽州
与芜湖之间游弋,自己就是出口
宁国如我们,是我们,民族的宿命
山不转水转,光与色指向共同
笑脸始终是那个永恒承诺
年11月23日(25日修订)
乘高铁赴宣城
从北京南延着高铁向南
导航仪不断提示几公里右转
几百米左转几点钟
到哪之前都通知,提示怎么做
我一句都没听,也不答话
掠过深秋的影子,*叶
变成绿野,水域渐多
很快,我甩过一条条路
太阳紧跟在右侧跑着,艳到颜红
直到消失,我提前到达了目的地
不知从何方走进明天,像现在一样
跟上脚步很难,只能你是脚步
列车上两旁成排的支撑
被高速抹去,像看不见
无数小人物只用数字矫正历史
高速车所到每个城市,只停在边缘
.11.:08发车后
哑口无言(外二首)
皮旦
宁国南山上
有一块泥巴
想被捏成一个
身材接近
诗人陶杰的青年
抬进龙窑
一连烧七天
才有知觉
它才知道
自己被捏成了
一个大缸
不是口很小的
那种大缸
而是口很大
-11-23
在宁国
我怀揣一份印有阴性二字的核酸检查
于年11月20日进入宁国
像一个无罪的人,怀揣一份证明无罪的证明
像一个有罪的人,在逃窜的路上
怀揣一份用来蒙混过关的护身符
-11-25
在宁国听李太黑朗诵李太白的将进酒
古有唐朝李太白,今有宁国李太黑
李太黑说,江南无我便无诗
李太白说,天下无我无宁国
他们这样说了没有,我没听见
我觉得他们同样用老酒浸泡出来的骄傲
允许他们摇晃着脑袋如此吹牛
-11-22
诗二首
陶杰
汲水的姿势
——参观安徽宁国港口龙窑有感
在一条长长的
据他们说
有点像龙的窖洞里
藏着一些
看不见的陶器
它们被火烧
被烟薰
等待着出炉
这些古老的容器
还未出世
就被埋葬了一回
它们畏畏缩缩
生死未卜
完全有可能
在抵达我们的手掌之前
就碎掉
我们两手空空
继续
伸出五根手指
朝着一口深井
做汲水的姿势
年11月24日
长舌头的陶器
——和皮旦《哑口无言》
皮旦说有一块泥巴
想被捏成
身材接近我的青年
结果被捏成了
一口胖胖的大缸
它徒有一张大口
却不会说话
一件陶器的空虚来自于
它发不出一丁点
自己的声音
它没法选择成为酒缸
还是酱缸
它想接纳一片天光
没准迎来一泡狗尿
其实我也是一件
长舌头的陶器
每天我都要伸出舌头
通过镜子观察它
沦陷在口腔里的那部分
挖空心思寻找一个比喻来唤醒
那些我说不明道不白的味蕾
年11月25日
宁国记(组诗)
辽东天赖
宁国的鸟儿都是幸福的
它们落在枝头
啄一口柿子就欢唱几句
没被摘光的果实是慈悲的
温暖的细雨也是慈悲的
我跟随饱食的鸟儿进入竹林
绿叶间的家常话多么亲热
我是个外乡人
听不懂它们的方言
可是分明闻到了风的甜味儿
此刻朋友圈里
我的故乡飘飞着大雪
天空中没有一只鸟的踪迹
想必它们
早已回到了巢穴
巢穴里铺着枯草絮垫的床榻
故乡的鸟儿也会是幸福的——
如果它们长满了绒毛
如果它们在北风里
默默地
一只抱紧另一只
在青龙湖偶遇白鹭
皖南宁国,青龙湖源头
白鹭们临水自照,无视俗人往来
家乡九月的河畔
也曾短暂停留过它们的洁白
不嫁兄说:
你那里的冬天,白鹭是活不下去的
是啊,这逐暖而居的生灵
身躯纤瘦
怎耐得住大风大雪
我见过它们逃离时的样子
扇动的白翅,渐渐变成一个黑点
最终在我目光中消逝
而此刻家乡冰冻三尺
我却还是急着赶回
那里飘飞的大雪,正把天地刷白
每一片
都比白鹭的羽毛更干净
红杉林
十万只火烈鸟站在水里
脚下穿梭着沉木和游鱼
水面打开的窗户
涌满了彩霞般生命的倒影
多么丰沛的血色
像十万人同时咬破
忍耐的嘴唇
每一次翅膀掠过
都会激起一阵水波的颤栗
十万棵落羽杉
是十万只火烈鸟
它们用一生的沉默等待大风
终将有那么一刻
它们会呼啸着冲上天空
振翅飞去
龙窑的缸
一座龙窑有无数个缺口
可没有一只陶器逃离
那些被任意揉捏、拍打、塑出形状的
泥胎,一声不吭
在不断循环的烤炙中
心里炸开了裂纹,也一声不吭
一只缸在烈火中长出骨头
体型浑圆壮硕
它拥有着一个出口
一张可以说话的大嘴
可我等了半天
它依旧呆滞如初,哑口无言
空西村
据说西村以前是空村
这么多人来到这里
也未见充盈
就像摆满了蒙尘的旧器材
老相馆显得更空了;
十几颗小灯笼挂在枝头
柿子树显得更空了;
草人们依旧张牙舞爪
收割后的稻田,显得更空了......
我顺原路返回
墙壁上的彩画颜色已淡
一座座老屋子立在细雨里
撑了这么久,难道仅靠回忆?
或许等它们都坍塌了
废墟上长出成片的草花
与原野连为一处
西村,才会满起来
宁国四题
江文波
诗行宁国
小雪时令,预期的雪花
还没有落下
我从皖南,从宁国走过
还有一群被称为“诗人”的墨客
与我同行
与我同行的,还有南海
不断吹响的海螺
内蒙大草原上的月光
和一匹白马的嘶鸣
还有敬亭山,相看不厌的
太白遗风
我与诗歌同行
还有一群红杉,蘸着
清纯的湖水,以及我久别的泥土
写着大地的诗歌
在美丽的分行里,我看见一座古村
古墙、古瓦、古巷,如古老的汉字
在田野上分行
蕴藉着经典的诗意,等待收割
我从自己的骨肉里
举起一把镰刀
风乍起,送来荷尔德林的名句
这是一则偈语
还是一个预言?
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的栖居
宁国就是
宁国天路
庚子年的初冬,我相伴《诗歌周刊》
攀爬皖南“川藏线”
在宁国西南,艺名叫“天路”
我沿着天路,一步步“爬”着
上下左右,都是天堂的风景
《诗歌周刊》说,诗人
必然,这时都已经穿越
青年时代,日以继夜地写诗
那时叫“爬格子”
一字、一点、一行
咀嚼、吞吐,翻越,汗流浃背
或者在雪夜里哆嗦
至今,对不是“爬”出来的诗歌
我都深为质疑
此刻,与“爬格子”相似
一个汉字,是路边的一颗
象形的巨石,沉静着辽阔的悲悯
一个汉字,或是山间
会意的风景,蕴含着神灵的隐喻
一个标点,是天上的飞鸟
时隐时现,优美的鸣唱“居高自远”
一行诗歌,是地上的红杉林
扎根泥土,先知人间的冷暖
山峡平湖,风起涟漪
捧一把,都是星转斗移的诗意
一程天路,诗经一卷
看天下,人间已经饱受苦难
伟大的诗歌都已写尽
我们来晚了,《诗歌周刊》说
当下,只剩下一门功课——
爬——山——
真也
天地间,风转流云
似觉一条恒古的河流
在说着箴言,我伸出右手
有生以来,总想抓住什么
多少次,松开手,总是空空如也
连一滴眼泪,也没落下
那一年,我在村口要出发远行
母亲的右手,紧紧地攒着我的右手
千言万语,在手心里
融化成泪水,大半生过去
还在我心头点点滴落
这次在宁国的山岚竹影里
在古津渡口,我再次伸出右手
在诗歌里劳碌的右手
能否抓住什么精髓?
瞬间,就是百年
只见手心里,写着一个“真”字
这个古老的意象上
滚动着新鲜的露珠,和
千年的月光
原来,谁在提示我
用这个金刚石般的汉字,值得
去遇见一首诗
或建一座古典的村庄
宛如天境
让“天下寒士”,找到故乡
不再流浪四方
龙窑一瞥
在一座低矮的山麓,停住脚步
我定了定神,只见一口口大缸
交错排列,那釉红的光芒
跳跃出来,诉说着土地的深刻
我想在这些大缸中,找到
似曾相识的那一只
它在我故乡的老屋里
已存放百年,少时我和妹妹
一次次,从小河里担水回家
灌满这贫穷的水缸
我趴在缸沿,看到一条河流
在缸里旋转,甚至看到蓝天
还有早年的自己,此刻
我想到山下挑水
宁国的土地,水分充足
我想让这里的大缸,灌满甘泉
主人说,这一批大缸
将运往远山的庙堂
他话音刚落,雨就落了下来
这时,我想招一朵荷花
到缸里沐浴、坐禅……
我怀疑,这里与天堂有关
年11月
诗三首
逸风
西村里
小雪无雪,整齐的稻茬
是西村里的注解
连蟋蟀都停止了吟唱
颗粒归仓之后的荒芜,稻田
像个守灵人。如果我是造物主
我会把冬天到来的诗人
种在西村里,种在荒芜里
把西村里打造成诗的国度
该选择的都已经选择
余下的是闲笔。相信花鼓戏是喜剧
从领口到襟摆,解开的词都是情歌
胭脂、天涯都是两个人的戏
心里藏着粮仓,地里长着萝卜
劈柴温酒、雪水煮茶
几百年过去的好日子,像爆米花
丢掉了一个时代的机器
制伞的不用自己的伞,成了道具
不同地方,不同姓氏的人
他们相逢,在乡愁的十字路口
把适合入诗的话,熬成答案
青龙湾的红杉林
河流在此坐禅
我们是禅中一叶舟,独行空中
我们越过薄雾,越过鸟鸣和村落
在云层中拓出寒冷的影子
影子越拉越长,似覆雪的羊肠小道
小雪的风是关不住栅栏的灵*
他们在这里成功渡劫
他们落下的羽,点燃百里水域
我们在落霞中飞行,如孤鶩
而雪尚在天庭制作大氅
红透皖南半壁江山的宁国,需要
在冬天沉默下来,而我
却没有找到自己,祷告的位置
龙窑
龙王第九个儿子
据说是私生子,藏在港口镇
因为隐秘的身份回不了大海
他得吞噬烈火生存
吞噬闪电霞光,吞噬钟鼓器皿
吞噬泥塑的海洋
几百年了,他内心的火呈海浪翻腾
他把火中每一缕细浪拓在泥坯上
你若塑个大缸,他就拓上蓝天
盛满水就是大海
你若塑个大鼎,他就拓上蓝色的钟鸣
倒挂起来,就是一座寺院
你若捏个人,他就拓入海的肋骨
没有翅膀的夏娃也能飞天
若是胆敢捏条龙,他就拓上一腔怒火
一入海便能掀翻水晶宫
得借观音之手,在他额上种朵莲花
关上三道火门,竖一条出口
让银河的光芒锁住他的心
.11.22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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