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棣梁平梁晓明李欣蔓易飞
安琪赵小北柏桦余怒杨角
师榕潇潇细雨山妮宇文危
(排名不分先后)臧棣的诗
小白鲢简史
在那一边,如果有人问起,
这将是一项绝对的纪录:
你的钓龄是从三岁开始的;
和同龄的城里出生的孩子比,
你的捕猎技艺开始得更早,
甚至深深烙进了童年的轨迹。
细长的钢色鱼竿,橘红色的小桶,
浅蓝色的网鱼兜,这器具的颜色
搭配得近乎完美;即便融入
岁月的布景,也不会轻易褪色;
每一次,它们轻微的颤动,
都会将我和你慢慢兜进
回荡着翠鸟欢叫的芦苇丛中。
每一次,腾飞的绿头鸭
都会成为晚餐上的重大新闻。
尽管口齿还有待完善,
但不到四岁,你已主持过
鸳鸯的出场。最惊人的消息
莫过于:没人教我,但爸爸
让我猜时,我第一次就猜对了——
羽毛好看的,个头大的,是公的。
每一次,“动物世界”的小尾巴,
在现场被抓住时,你的开心
都会进一步混入你的信心。
在你的钢琴课,跆拳道课,英文课,
绘画课开始之前,你的钓鱼课
已经让湖水的味道浓过了
街道的味道。我确信
你将永远记得我和你一起
发明的“绝活”:在罐头瓶里
撒入馒头渣,沉入湖水,
两分钟后,猛地拽出水面,
里面的小白鲢最多的时候,
竟然一次可以有七条。
而我也将永远记得你的
近乎哲人的小总结:这方法
倒是很好;但你依然喜欢用鱼竿
钓上来的小白鲢,而且那符合
你的原则,你更偏爱单数。
年8月年3月
尘埃简史
迷宫里的人生,已影响到
我培育最新品种的
结构之花。快递员路过,
从狗叫的频率,可以推断出
晃动的人影常常弥漫成
一种北方的情绪。接着,
*蝴蝶飞越蔷薇时,
很多界限会进一步松动:
比如,幽灵是哑巴的情绪,
不真实是真实的情绪。
如此,我们的身边最好能有
和宇宙对称的实物;
据说,每一秒种都有成吨的暗物质
穿越我们的身体。而我几乎
感受不到那些缝隙的存在。
想避免恐惧的话,最大的真实
仿佛已绕不过我们很可能是
已被过滤的,并且暂时堵住了
那些缝隙的星际旅行者。
读一读尘埃史吧。灰蒙蒙的
尘埃才是生命的盲文。
感觉一下你的手指是否还为
燕山的红叶保留着必要的温柔;
即使你那时并不知情,
喜欢自诩我们来自尘埃,
也将归于尘埃。但其实,
尘埃并不是用来解脱的。
掩埋过人的面目,尘埃是
宇宙的情绪;而且它们仍在弥漫;
尘埃会带着你我在奇妙的
陌生中继续它们的旅行。
年9月25日,年3月3日
臧棣,年4月生在北京。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研究员。现任教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出版诗集有《燕园纪事》,《宇宙是扁的》,《骑手和豆浆》,《最简单的人类动作入门》,《沸腾协会》,《情感教育入门》,《尖锐的信任丛书》等诗集。“中国十大新锐诗歌批评家”。
由一些若干“动植物《小史》”组成的大诗观
——论臧棣诗歌凭词语散章和史观形成的“动植物学”读本……
一部波云诡谲、诗意盎然、卷佚浩瀚的诗歌总集,是不怕拘于任何繁文缛节的,它由若干动物“小史”组成,而构成这一“动植物学读本”——臧棣的诗,则在一些散章和史念下形成了一种大诗观。此前,评者已经评论过一些章节,即由不同的“小史”组成,比如《翠鸟小史》《栗子简史》等。……如同巴勃罗·聂鲁达的《颂歌》,无所不吟,万物皆诵。诗人臧棣,在秉承了中国传统式“比赋兴”的基础上,于诗意的写作中,充分融合了西方多种诗艺与风格等手法,不惜以浩如烟海,制造出茁丽奇诡而多变的句式,以蛊惑视听并牺牲个人一贯书写的方式为代价。
——浅析臧棣近期作品,其诗在正与反两方面的隐喻中,以排比对照递进纯粹的思虑和陈述,将一种简史般的逻辑概念植入,让语言词典状的辞汇量涌进,成就一首诗涵盖率高度契合讴歌的认知度。如其在《小白鲢简史》一诗言,“在那一边,如果有人问起,/这将是一项绝对的纪录:/你的钓龄是从三岁开始的;/和同龄的城里出生的孩子比,/你的捕猎技艺开始得更早,/甚至深深烙进了童年的轨迹。/细长的钢色鱼竿,橘红色的小桶,/浅蓝色的网鱼兜,这器具的颜色/搭配得近乎完美;即便融入/岁月的布景,也不会轻易褪色;/每一次,它们轻微的颤动,/都会将我和你慢慢兜进/回荡着翠鸟欢叫的芦苇丛中。/每一次,腾飞的绿头鸭/都会成为晚餐上的重大新闻。/尽管口齿还有待完善,/但不到四岁,你已主持过/鸳鸯的出场。最惊人的消息/莫过于:没人教我,但爸爸/让我猜时,我第一次就猜对了——/羽毛好看的,个头大的,是公的。/每一次,‘动物世界’的小尾巴,/在现场被抓住时,你的开心/都会进一步混入你的信心。/在你的钢琴课,跆拳道课,英文课,/绘画课开始之前,你的钓鱼课/已经让湖水的味道浓过了/街道的味道。我确信/你将永远记得我和你一起/发明的‘绝活’:在罐头瓶里/撒入馒头渣,沉入湖水,/两分钟后,猛地拽出水面,/里面的小白鲢最多的时候,/竟然一次可以有七条。/而我也将永远记得你的/近乎哲人的小总结:这方法/倒是很好;但你依然喜欢用鱼竿/钓上来的小白鲢,而且那符合/你的原则,你更偏爱单数。”
——臧棣的诗,充沛、丰盈、淹雅、博识,具有诗律洵美的韵味、延展性、深广度和文本词义营造的厚重感。如诗云,“在那一边,如果有人问起,/这将是一项绝对的纪录:/你的钓龄是从三岁开始的;/和同龄的城里出生的孩子比,/你的捕猎技艺开始得更早”,——诗人通过人与人之间相互对话的方式,将第三者的介入,融进诗的开端。“那一边,如果有人问起”,无疑是随意的,即兴的,看似不经意的,“这将是一项绝对的纪录”,又是浮光掠影般的即兴纳入肯定式,并以沉念和确认彼此递进,构成了持续的秉续,犹如“钓龄是从三岁开始的”;而“和同龄的城里出生的孩子比”,又是嵌入式的,将人的罅隙拉近,可靠性占居了叙事的焦点,如是所闻,“你的捕猎技艺开始得更早”。这与该诗主角——“小白鲢”出场,相距不远了,如诗人云,这“甚至深深烙进了童年的轨迹”,一种填鸭状的不确定性又浮泛上来,“细长的钢色鱼竿,橘红色的小桶,/浅蓝色的网鱼兜,这器具的颜色/搭配得近乎完美”,囊括着熟稔与普遍性,就像一次十分寻常的钓鱼会。是的,“即便融入/岁月的布景”,画面感十足,用岁月布景为衬托,融入轻易不会褪色的真情实感,又将该诗的主角——小白鲢,再次拉远。而抵达随时光临,“每一次,它们轻微的颤动,/都会将我和你慢慢兜进”,小白鲢的出现,绚色灵动,虽然轻微,但濡染踊跃。而一切似乎是潜在的,就像隐喻,具备了沉思的谛说,“回荡着翠鸟欢叫的芦苇丛中”。回顾加追忆在镶嵌,引述则匆然而至,稍带抒情性,却顽固而具钢性!“每一次,腾飞的绿头鸭/都会成为晚餐上的重大新闻”,柔软降下,加上口欲,并以绿头鸭和大快朵颐,为出发点,有力贯彻,且落实。“尽管口齿还有待完善”,启示着哲学的变奏,少年的时光,岁月蹉跎,静好如初。但拟人式的手法,归之于生动,灵然隽描,跃然纸上。“但不到四岁,你已主持过/鸳鸯的出场”,蛄月,蝴蝶结般的,鸳鸯蝴蝶梦,悄然登场,而四岁,则是一个好年龄,“最惊人的消息/莫过于:没人教我”,对诗人而言,第三者,亦即第一个!“但爸爸/让我猜时,我第一次就猜对了”,是鱼焉人焉,或彼此皆怨,则龟裂般如画舫中的鸟,逐次抵近,又飞回,鸳枕鸯荐,似乎舒适轻扬。没错,“羽毛好看的,个头大的,是公的”。……况且,“每一次,‘动物世界’的小尾巴,/在现场被抓住时,你的开心/都会进一步混入你的信心。”
——臧棣的诗,所觊觎的时间节拍,恍惚在套子里,从一个圈套到另一个圈套,……层层布防。——这些况如著名评论家吴亮,所谓的“叙事圈套”,在“短篇小说之王”马原笔下,经常能看到。但在诗人臧棣诗中,则绮丽呈现,故言“在你的钢琴课,跆拳道课,英文课,/绘画课开始之前,你的钓鱼课/已经让湖水的味道浓过了”,翡翠诗般“街道的味道”,如琥珀似盛开。作者因言,“我确信/你将永远记得我和你一起/发明的‘绝活’:在罐头瓶里/撒入馒头渣,沉入湖水”,俨如一只漂流瓶,映着粼粼波光,湖水皲裂的玻璃寝宫,如融化的水晶,却沥青般固化,沉淀。“两分钟后,猛地拽出水面,/里面的小白鲢最多的时候,/竟然一次可以有七条”,这惊艳的一笔,胜似霓裳舞,该不知是鱼邪,还是诗邪,言或,人与诗与鱼皆如是。草汀一旋,人影两掷,诗吟一芥,鱼共七尾相遇。泠鸢一折,纸飞若羽,诗羡词章,倩与谁诉,盈盈一握,堪比檀郎。“而我也将永远记得你的/近乎哲人的小总结:这方法/倒是很好”,用权且于诗渥,说明问题,归纳,涌溢,聆听,聚拢,白鹤亮翅,蜻蜓点水,“但你依然喜欢用鱼竿/钓上来的小白鲢”,从一种修辞上琏出点点滴滴词语,漾动,归于冲淡,陶冶着句式的联系,姿态翩跹,吮诗咀华,仿佛那欲盖弥彰的说辞,不复颠覆诗境的圆润,脱口而出的锦心绣口,胜似稼轩所讴,种种迹象在表明,一个迂回曲折的“藏”字,轮回往复,如诗规,在画圆,句式拆开抵达。“而且那符合/你的原则,你更偏爱单数”,将人界孩子般的诉说,以机敏睿智,诗性的悖念,给予姑边我们认为是诗人归纳,如诗语所谓之打通,而钱钟书先生所说“共性”及“通感”,相为映发,从而奠定了诗人臧棣的诗篇,所具有的敏锐度,和灵犀一点,通过诗性的晓谕,获得了诗艺的想象力,而这所构成了词味,则瞬间咏赞,使诗毕功苛守,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梁平的诗
在某个夜里突然失踪
然后,夜里多了很多追灯,
从不同的方向追踪我。
在追灯与追灯的缝隙间,
有一张红木八仙桌、一壶酒,
空置七个座位、七个酒杯,
想象七个人陆续到来。
我看不见他们的五官,
他们说自己的方言,
而且自言自语,滔滔不绝。
我发现他们看不见我,
根本不知道是我摆放的酒席。
此刻有一束光打在桌上,
像一把利刃划过,
几只被切割的手有点惨白,
酒杯稳稳当当没有泼洒。
我的酒杯,和我又一次失踪,
夜还在继续走向纵深,
再也不会有人与我萍水相逢。
.3.26
爆破音
在书房听窗外的鸟鸣,
缠满绷带的时间婉转地流走,
轻缓、曼妙得像赝品。
浸淫久了,小夜曲每个节拍,
都在凌迟我的身体。
看见太多不想看见的,
听到太多不想听到的,
说不出话来,嗓子有异物阻碍。
我的血液和呼吸在胸腔里,
集结成气流,攀援而上,
我在气流的上升中收腹挺胸,
眼睛平视前面的方向,
整个世界剩下翻书的动静。
此时此刻,只需要把嘴打开,
气流喷薄而出,发出爆破的声音,
闪电把一把手术刀挂在天上,
我的爆破音,排山倒海。
.7.21
梁平,当代诗人、作家。出版有诗集《梁平诗选》《近远近》(波兰语波兰版)《家谱》《时间笔记》等12卷,诗歌评论集《阅读的姿势》、散文随笔集《子在川上曰》和长篇小说《朝天门》等。曾获第二届中华图书特别奖、《中国作家》郭沫若诗歌奖、巴蜀文艺奖金奖、十月文学奖、北京文学诗歌奖、第五届中国长诗最佳成就奖、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优秀作家贡献奖等。现居成都。
词语在某夜失踪和时代的爆破音
——评梁平的诗在书写中的转换
……语言表达,深刻独具,字符在词汇中所形成的砌筑感卓显出诗歌的张力,而充满寓义的内涵在赋予了隐喻和诗艺的前提下,构成了词语的魔方,不断递进和挖掘辞典式的营造力,于语境的内核及二律相悖的词格规范中,显现出形而上的拓展性,自修辞到沉思状的描绘,从而在方程式的诗歌布施中,同时形成了两种演算逻辑,一种是抒情性的谛说,一种是陈述状的诘责。诗人梁平,如下两首诗,即是这两种模式的展现。若之言(《在某个夜里突然失踪》),“然后,夜里多了很多追灯,/从不同的方向追踪我。/在追灯与追灯的缝隙间,/有一张红木八仙桌、一壶酒,/空置七个座位、七个酒杯,/想象七个人陆续到来。/我看不见他们的五官,/他们说自己的方言,/而且自言自语,滔滔不绝。/我发现他们看不见我,/根本不知道是我摆放的酒席。/此刻有一束光打在桌上,/像一把利刃划过,/几只被切割的手有点惨白,/酒杯稳稳当当没有泼洒。/我的酒杯,和我又一次失踪,/夜还在继续走向纵深,/再也不会有人与我萍水相逢。”
——该诗以嵌入式的描述,通过自己对生活状的提炼,使高于朴素社会物化的种种形态和迹象,折射出诗学意义上的解析,不是悬崖式的结构形成了典型岩角似的突卓物,而是沉入凹陷里谛问,在囚禁下的精神层面彼此勾兑,凸出了人性中本质的构成与缺陷,在一种类似词语场的氤氲中,表达了另一种令人窒息的形态。如诗云,“然后,夜里多了很多追灯,/从不同的方向追踪我”,对于心界的恐慌,遁逃的不详之兆,为社会所不容的种种原因,犹如“在追灯与追灯的缝隙间”,自更灵*和肉体深处,“有一张红木八仙桌、一壶酒”,既便自罚自饮,自我赎罪,拯救与逍遥,也万劫不复。似乎,“空置七个座位、七个酒杯”,在陆续的抵达中,处于诡异而多变的猜测,况不知何人将在洗劫中莅临。“想象七个人陆续到来”,但模糊不谌。诗人喟叹,“我看不见他们的五官,/他们说自己的方言,/而且自言自语,滔滔不绝。”他们以一贯之的形容,在目友人帐中虛拟如梦魇,是的,诗人同样喟叹,“我发现他们看不见我,/根本不知道是我摆放的酒席。”而在潜在的重重危机四伏里,“此刻有一束光打在桌上,/像一把利刃划过,/几只被切割的手有点惨白,/酒杯稳稳当当没有泼洒。”一场说辞对于这些如*魅一般的人,“我的酒杯,和我又一次失踪”。一盏盏追光灯,仍在迫近,“夜还在继续走向纵深,/再也不会有人与我萍水相逢。”
——梁平的诗,具有刻刀般的黑色幽默似的表征,俨如美国作家《二十二条*规》约瑟夫·海勒笔下的荒诞病态,把痛苦与欢笑,以荒谬的虚拟加事实,与平静得不相称的反应,残忍与柔情,并列在一出同样荒诞的喜剧构成中。黑暗里的笑声,究竟在启示什么?它在启示一个社会人性沦丧的本质,且在一个大千世界所形成的“人*共悲病”的怪圈中,畸变和异化,表达了一种意境深远的架构及颠覆诗歌文本的旷世说。黑色幽默”乃是西方现代派文学,一个十分重要的流派,对现代世界文学有着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其著名作品包括:《第二十二条*规》、《万有引力之虹》、《烟草经纪人》和《第五号屠场》等。而梁平的诗,即秉承这一写作传统,突出描写周围人物和世界的荒谬,及社会对个人的压迫,以一种无可奈何的嘲讽态度,表现环境和个人,即自我之间的互不协调性,并把这一现象加以放大扭曲,变成畸形。……使之显示出更大的荒诞不经滑稽可笑,同时又令人感到沉重和苦闷。其通过塑造一些乖僻的“反英雄”形像,借之可笑的形径来影射社会现实,表达具对社会的观点,在诗歌缺乏逻辑联系性的基础上,将叙述现实、幻想、回忆混为一谈,以严肃的哲理和插科打诨构成了词语的谛说。
——而在梁平的另一首诗里,却完全相反,其以一种诘责的语气和口吻,从一开始,就制造了一个个圈套似的陷阱,而喧嚣,则呼啸般扑面而至,耳光响亮,劈头盖脸袭来,犹如《爆破音》阵阵席卷,如诗言:
“在书房听窗外的鸟鸣,/缠满绷带的时间婉转地流走,/轻缓、曼妙得像赝品。/浸淫久了,小夜曲每个节拍,/都在凌迟我的身体。/看见太多不想看见的,/听到太多不想听到的,/说不出话来,嗓子有异物阻碍。/我的血液和呼吸在胸腔里,/集结成气流,攀援而上,/我在气流的上升中收腹挺胸,/眼睛平视前面的方向,/整个世界剩下翻书的动静。/此时此刻,只需要把嘴打开,/气流喷薄而出,发出爆破的声音,把一把手术刀挂在天上,/我的爆破音,排山倒海。”
……诗人梁平,以一系列隐喻、明喻和喑喻彼此映照,相互衬托,互为因果,将“在书房听窗外的鸟鸣,/缠满绷带的时间婉转地流走”,为诗歌的契入点,以词语“轻缓、曼妙”而“像赝品”的描述,对“浸淫”以久的“小夜曲每个节拍”,于构成一种强烈的心结上,通过一句“都在凌迟我的身体”,而为挣扎抗拒所阻隔,在“看见太多不想看见的”,为诘责式的扣问,仿佛“听到太多不想听到的”,并腻烦听!似乎,“说不出话来,嗓子有异物阻碍”,——而诗人言,“我的血液和呼吸在胸腔里,/集结成气流,攀援而上”。……诗人同时感慨,“我在气流的上升中收腹挺胸,/眼睛平视前面的方向”,俨然“整个世界”,仅“剩下翻书的动静”。一纵纵,一爿爿,一种种,一类类寰谛凤翎般的奇形怪状的物欲横流纷至沓来,汪洋肆意波云诡谲汹涌澎湃。“此时此刻”,仿佛“只需要把嘴打开,/气流”就会“喷薄而出,发出爆破的声音”!……无数“把一把手术刀挂在天上”,而“我的爆破音”,则“排山倒海”,波澜壮阔般呼啸而至。似乎一种灵*躯壳发出的呼啸,形成了人嘴中吹出的唿哨,一切归之于既毁的人海苍茫和倾没,瞬间刹那,将整个世界吞下去,人类似乎构成了这阶梯,往上爬,将会屹立不倒,向下走,则是悬崖万丈,一切归于万劫不复,茫茫苍生,芸芸众生,皆是昙花一现,穹隆下,厄运加持随时都可以光临,扼住你的脖子,顾不得许多,一切俱呈出,人境尘世险恶的魍魉魑魅,与此种种可怕的迹象,人在堕落中死于困惑,死于窒息,死于精神囚禁的铁律当中,一往无前,况之搏奕的种种原因,亦皆归之于云消影遁。
……读梁平的诗,有一种莫名愁怅的痛切感。——在人所规范荒唐的雨巷,现实世界中的种种不悯和迹象,在阳光下被截断,如折弯的铁,被钢性世界和社会,再次倾轧与颠覆,一切所谓的惩戒、原罪及忏悔,在罪与罚中得到贯彻,在梁平诗中,则由词语形成了——控诉和证词,我们既不能拯救别人,又无法救赎自己,这就是梁平诗歌所要传递的迅息,由一个《爆破音》来构成!
梁晓明的诗
中立
厅堂中立。秋风中中立。竹林瑟瑟在山中中立。
一生苍白漫长,在海啸与种菜中
如何中立?
在笑与不笑中频频中立,看见你
我的兄弟,握手握得不重不轻
生与死之间不偏不倚
做,或者不做,或者干脆坐下
手上的工作催你前行
谁能中立写完一生的诗章?
我不行,悒悒向西
更多人走得更加混沌……
此刻,他的手上捏着一道光
我在大地讲话,大地在对谁传达?
就像我此刻手上紧握的这一道曙光,
我放羊一样让光奔走,
让我能看见的世界在光芒的轻抚下睁开双眼
让最受鄙弃的扫帚也能得到翠竹的向往
我这样说话,我住在哪里?
我是在空中丢失了双脚,还是在时间中
挺起了脊梁?
心中有天地,才可以安排山河
心中有人类,才可以谈起家乡
是的,此刻,我的手中捏着一道光
我在对大地讲话,大地在对谁传达?
梁晓明,中国先锋诗歌代表诗人。年创办中国先锋诗刊《北回归线》。年获《人民文学》建国四十五周年诗歌奖。年5月出席德国上海领事馆主办的《梁晓明与汉斯.布赫——中德诗歌对话》。年参加上海民生美术馆主办的《梁晓明诗歌朗读会》。年出席东京首届中日现代诗人研讨会。年获第三届华语春晚中国新诗"百年百位诗人"。年获名人堂年度十大诗人。出版诗集《开篇》《印迹—梁晓明组诗与长诗》《用小号把冬天全身吹亮》《忆长安——诗译唐诗集》。
“立”而于“中”的一道诗性的光
——梁晓明的诗在词义中的表述
神性,加上勉励,在词性的光芒里承载着人文哲思的背负,于心路历程中,艰难跋涉,所构成于“中”而“立”的中庸之道,如《论语》言,“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故继云,“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梁晓明先生秉续“寺”之“言”,咏可喻,在《中立》一诗曰,“厅堂中立。秋风中中立。竹林瑟瑟在山中中立。/一生苍白漫长,在海啸与种菜中/如何中立?”——其以质朴无华生活中所形成的“谛世说”,概括整个世界的宇宙观,在“人所为,所不为”的境界中,寻味普世哲学的定义,譬如引入“厅堂中立。秋风中中立”,凭东方传统美学古典意义上的“居中”概念,以灵动的笔法,造成了反程化的“形而上”的思虑,由词语两端介入,通过“中立无为”的规范性,形成了一个蹈矩循彟的词义场。毕竟,诗来自生活,而高于生活,同艺术一样,“竹林瑟瑟在山中中立”,茂林修竹断不可能居左而趋右,在山中中立,却本无左与右,一切都是由人的意识而决定的。一幅强烈的画面感侵入,篁荫处处,瑟瑟于山中,个个介介成韵,亦为人的意识所定择。这承继了中国传统诗学的价值观,甚至邀唐请宋,缘竹而立。将古代竹林七贤的所谓飘逸与魏晋风度的玄学纳入么?……又带有《周易》?正中合圆、乾坤未定的“爻辞”么?如此种种迹象所构架的“中立”,于诗歌修辞中,构成了“一生苍白漫长”,比如“在海啸与种菜中/如何中立?”这种的诘责与逻辑说。……悖论加上另一个悖义,沿冰裂纹的罅隙扣开另一组窗子或门,盘膝坐在词语内核中的诗人梁晓明在斟茶煮茗,却对站在门扉里的人说请进。他继之言,“在笑与不笑中频频中立,看见你/我的兄弟,握手握得不重不轻/生与死之间不偏不倚/做,或者不做,或者干脆坐下/手上的工作催你前行”,这种六朝式的清谈,玄机重重,举一反三,譬如其言,“谁能中立写完一生的诗章?/我不行,悒悒向西/更多人走得更加混沌……”
——对于诗人梁晓明而言,诗学的定律是可以分别组合的,就如一个词,可以随意拆开,在句式的栅栏前身背花篓的蜜蜂在采蜜,而另一株树却结满蝶恋花的词牌,这构成语言方程式的诡谲多变,使诗人淹雅博识,并带有姿手翻卷舌灿清凉的咏诵声。如之言(《此刻,他的手上捏着一道光》),“我在大地讲话,大地在对谁传达?/就像我此刻手上紧握的这一道曙光,/我放羊一样让光奔走,/让我能看见的世界在光芒的轻抚下睁开双眼”,而这辩机,深入奥义书的旋礼,逡巡于启示录的意义,俨如对大地述说,归之于对谁的传达,就像此刻一道光迫不及待从手中逃离,况之遁于曙色的羊群在积虚盈实中奔走,咩咩在叫,犹如啃噬落入时间草茎上的露珠,躲进词语丛林中的一道道韶光,辉霓雾灿,诗人“放羊一样让光奔走,/让我能看见的世界在光芒的轻抚下睁开双眼”,去聆听鼓励那些——看似无用的词汇,变得灵动而富有弹性。……现在,这些赋予感染力的词,在诗里,似乎“让最受鄙弃的扫帚也能得到翠竹的向往”,灵性于心驰神往之中,倾向扫除尘埃的涤念,以呼应自然的律动大地和谐的箫声。诗人喟叹,“我这样说话,我住在哪里?/我是在空中丢失了双脚,还是在时间中/挺起了脊梁?”人依赖别人而无知音,一丝丝来自箜篌的拨弹,拯救诗与逍遥曲的分别抵达,是出于诗人的词义本源或灵性的布施么?——显然,这些远远不够。既便,“在空中丢失了双脚”,落入庭院,曲径通幽的禅房也会曲折迂回,盖因,“心中有天地,才可以安排山河/心中有人类,才可以谈起家乡/是的,此刻”,诗人诚渴喟然,抚膺自慰,用一种类似神示的音调谛说,其言,“我的手中捏着一道光/我在对大地讲话,大地在对谁传达?”
——做为老诗骨梁晓明,其诗精练空灵明澈晶亮,境界高洁拳拳濡渥一尘不染,词语用典出手不凡辞苛隽永,诗味既有江南水乡的书卷气,又有绿野仙踪林影必达的寓意和妖娆,虹迹铺满,词踅趣涌,犹如踪踪屐步映苍苔上,留诗满院,虽云单形孤,却盈挑滴露,读之诵之,俨然梨花带雨,桃之夭夭,纯粹经纶,堪比之稼轩词览,龙文鞭影亦取文华缀藻,似琼林漫步,积芳处处,皆令人击节颇赏。
李欣蔓的诗
大海动起来
它们嬉戏,发出轻微的唧唧声
暗流在水底起舞
鸟儿学习白云的高洁、炊烟的亲情
飞得天蓝云卷,飞得草木欢爱
飞得惊涛拍岸……
依然和浪花做了一回夫妻
大海动起来,空白的水内容生动
鸟儿颠覆惯常的微笑
扔下世俗,广结善缘
心存谦卑、宽容——
鱼儿都是它的孩子
光雾山画廊
溪水在石头深处流淌
白鹭高叫,短急长缓
红叶闪闪烁烁
正斑斓着这人世最美的光阴
看啊,谁家的木楼前
叶子和阳光重叠
羊角,兽皮,草裙
衬托出山坡的另一份野性
我们伸手取下草裙穿在身上
像低处的草木往上串
路过安静的枫树林
我侧身挤过带刺的树枝
空气中到处流动着翅膀
传递我的愿望
满山的金*,挑着灯笼
让我找到一条通向灵*的路径
那一声声荡气回肠的鹭鸣
分不清是山谷的本性
还是岁月的回声
:李欣蔓,原名李晓红,四川巴中人,《巴州文化》副主编,作品发表于国内外九百多家报刊,诗歌入选多种年选的版本,多次获奖,出版诗集《时间的重量》。
:读李欣蔓老师的诗歌,让我们深深地体会到,在一个诗人构筑的家园里,只有诗歌精神的羽翅才能在心灵的清风中长久地飞翔。诗,它是现实生活中,将心里所激起的层层情感浪花,通过诗人在生活与艺术之间架起一座桥梁,通向诗的国土。诗人用诗人的情怀,赞美生活,确如是一种诗意的奔跑,情感的奔跑和诗歌的奔跑,一行行灵动跳跃的诗句,像一只美丽的风筝,带着我们在诗歌中飞翔,诗意地闪耀着诗歌的光芒。诗歌《大海动起来》,我看见一种“动”在动,生命在于动,心灵在于动,万物在于动,如果一切不动了,静止了,那生命一定结束了,诗人借鸟的动,水的动,将人间的美好展示在我们眼前,动的旋律,动的飞舞,动的精彩,时时刻刻都是我们需要和追求的。诗歌《光雾山画廊》,同样是动,是诗人在光雾山所见所闻。诗人开门见山,直接把我们带进了那一块神奇的地方,溪水,白鹭,木楼,羊角,兽皮,草裙,看看诗人是怎么走的,伸手取下草裙穿在身上,侧身挤过带刺的树枝,空气中到处流动着翅膀,让我找到一条通向灵*的路径,诗人就是这样,在一路的寻找中,寻找岁月给自己带来的是什么。诗如其人,诗歌的活泼,决定了诗人性格活泼的个性,决定了她的诗歌是“奔跑”的;在奔跑的诗歌中追寻心灵的圣洁和灵*的崇高;在飞翔的情感中执着的坚守诗歌的本真。正如她之诗观一样:“诗歌是心灵放牧的净土”。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易飞的诗
甘蔗
苦瓜结在苦瓜藤上
甜瓜结在甜瓜藤上
它们各有各的味道
但不是非苦即甜
比方吃一根甘蔗
从底部开始
起初是甜的
可吃着吃着
往往在中间某个阶段
悄悄变了味道
甜味越来越少
吃到末段
甘蔗越来越细
味道越来越淡
捏着的部分所剩无几
留下的最后几片蔗叶
在不知不觉中
已失去况味——
故乡已成某种转基因作物
无法下咽
芦花
芦花开过了
冬天与岸边枯败的芦叶如期而至
这是长江一隅的观音洲
一个少年置身褐*的芦苇丛中
从太阳升起到落下
他忙着堆芦垛——
把芦苇扎成捆再堆成垛
他的手经常被锋利的芦叶划伤
长长的芦苇缠绕腰身
他稚嫩的喘息,淹没在飞舞的芦絮中
总有沉重的抛压
让瘦弱的身躯难以承接
成捆的芦枝从高处掉落
有时,芦垛快码到顶了
突然起了大风
把垛和他一起掀翻
他时常坐在高高的芦垛上看天
太阳总是不肯落进水里
当他终于从芦垛上疲惫地滑下
少年又成长了一天
后来,江水上涨了
再也没有芦垛可堆
可是,有风的日子
他还是担心那些芦垛
会不会随时坍塌
他给女儿描述当年的场景
女儿对父亲充满崇拜
他说:亲爱的女儿
爸爸爱芦花
但希望她不要长大
鱼鹰
先天的物设——
有脚蹼,会潜水,喙尖
适合抓鱼。于是
他们在我的嗉子设限——
大于的部分,不让我咽下去
小于的部分
是给我的安慰
我的翅膀长年没在水里
再也不能飞翔
当我被驱使,一次次投入水中
一次次咬住鲜活的鱼
我很快被他们从水中抓取
然后,我的喉咙被卡住——不得不
吐出
岸上有很多观众
我看见有人摸了摸
自己的喉结
易飞,中国作协会员,高级编辑,。出版《无冕之王》《弥天大谎》《天上人间》《旷世》《憨的智慧》《千湖新记》《那一年深秋》等诗歌、小说作品余万字。诗作获奖并入选各类选本,长篇小说入选“辽沈热书”榜,“易飞新闻长篇小说三部曲”曾被《人民日报》《文学报》等全国数家主流媒体推介。
:我们知道“意象”一词是中国古代美学理论的一个范畴,意象又可称为“表意之象”。通常情况下,诗歌当中出现的意象是指自然意象,诗人的创作就是要为自己的内心世界在现实中找到感性且具体的对应物。诗人的情感流露往往不是直接的,而是通过借景抒情。诗歌当中的“意象”也就是诗人的内心世界与外物的客观事物相交融的的形象表现,是诗人内心的外物化,也是外物的情感化。我们看诗人易飞老师的三首诗,《甘蔗》、《芦花》、《鱼鹰》,三首诗,用三个物象反映自己的思想,形成三个意象。用甘蔗的由甜变谈,反映故乡在心目中走远,一种思乡之情,怀念故乡之情,通过借景抒情,从而达到自己的创作愿望。芦花,一种深情爱子之情,由芦花的变化,予以再现。鱼鹰,成为一种观赏,更显示一种被压抑的情感和自由,被束缚的人性,在诗人内心里震撼,由此而发,是诗人内心的外物化,也是外物的情感化。
安琪的诗
狂风之狂
我确切地感受到风墙狠狠挡住我前行的脚步
在这样一个狂风呼啸的上午。
我伸手却摸不到风在哪里
墙在哪里
我抬脚却迈不开心里想要的步伐
我站立
和无形而存在的风做一刻的交流
直到它改变主意
从后面推我一把
这使我又迅速往前跑了几步
要刹不住了
这风!
我仿佛要跌倒般当我抬起左脚,或右脚
在风面前我多么单薄可风在哪里
强大的催促我恐吓我的风在哪里
铁皮屋顶哗啦啦翻滚而下
所有摇晃的窗户
所有招牌,都是风的武器公之于众
狂风肆虐的露天马路
不是你和风对峙的地方
风没有身子
却无处不在。
夜晚的方向
我从夜晚清凉的风中提取我需要的元素
我的心在夜晚的寂静中朝着危机闪闪的方向
攀沿,它无限扩大的想象滴着血
先我一步把此时点燃
我从梦中一跃而起
随身携带着父亲复活的呼喊
那边太寂寞了,父亲
但我能把你带往哪里
每个夜晚对我都像牢房
梦见父亲的人在梦中被父亲吓住
睡眠是一扇关不紧的门
我曾尝试着从这里出去。
安琪,本名*江嫔,年2月生于福建漳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刊》社“新世纪十佳青年女诗人”。独立或合作主编有《中间代诗全集》《北漂诗篇》《卧夫诗选》。出版有诗集《极地之境》《美学诊所》《万物奔腾》及随笔集《女性主义者笔记》《人间书话》等。曾获柔刚诗歌奖、《北京文学》重点优秀作品奖、《诗刊》社中国诗歌网“年度十佳诗人”、中国桂冠诗歌奖等。现居北京。
:诗人安琪老师的诗歌《狂风之狂》,我们只需看标题,就可以知道诗人对狂风注入了感情,对狂风之狂进行刻画,其中并注入自己的情感和经历。借风这一物象,形成自己想表达的意象。现代诗歌当中除了意象还十分强调意境。所谓意境,就是诗人的主观思想感情和诗中描绘的生活场景相互融合形成的耐人寻味的艺术境界。优秀的诗歌作品可以让读者在阅读时浮想联翩。现在许多作品总是与绘画一起出现。归其原因,在现代社会中,人们的阅读能力普遍偏弱,而我们也正处在一个“读图”时代。《狂风之狂》如同各种风在我们面前出现,伸手可以感触到,风是这样的清晰,就在我们身边,诗人没有告诉我们,风对我们的影响,但是其中的意境,无不是在告诉我们,风无处不在,无时不在,风就是这样如影随形。诗人再现式的表达了作品当中通常也没有具体的“主观之意”,没有具体的落点,意味着在视觉化的同时需要兼顾诗歌的群体意象。风没有身子,却无处不在。诗歌《夜晚的方向》,为我们勾画了一幅画面,寻找夜晚的方向。夜晚有方向吗,其实,这只是一个梦,夜晚的大门应该就是一个梦想之门。梦想之门,每天都是开着的,诗歌深情地表达了对父亲的思念,夜晚让诗人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家人,思念着父亲。
赵小北的诗
关于自由
一只鹦鹉在笼子里,对每一个
经过的人大喊:我要自由
啧,啧,它太可怜了
它本可以,飞得更高更远
它本可以,在一根树杈上打盹儿
主人:你们这些傻瓜,又被它忽悠了
笼子从来就没上过锁,它只会这一句鸟语
夜
小北不敢跳楼
也不敢割腕
活腻了
她就摆弄小瓶
安定片
半夜在阳台站着
她也很少想过死亡
她都使劲儿
仰着脖子向上看
看对面楼上哪个
窗口的灯还亮着
即便窗帘也拉上了
两个叠在一起
上上下下的剪影
还是挺生动的
每次发现对面顶楼
那个女人又披着
长长的头发
长长的睡袍
寻找她时
她就悄悄退回来
赵小北,一个没到过故乡的人,现居德国。
:诗歌以语言文字作为载体抒发诗人心中所感,其本身就蕴含着独特的象征性与隐喻性。赵小北老师的诗言简意核,几句话将一个深奥的道理阐述明白,一点就透,发人深省。诗歌《关于自由》,一个即空又实在的话题,在这首诗里表达的清晰明白。自由是口号吗,也许在鹦鹉这里,只能这样,因为它被关在笼子里。其实,自由是行动,需要我们去实现。在鹦鹉可以实现吗,其实是可以的,因为它虽然在笼子里,门一直是开着的。可见,这个自由在鹦鹉这里,只能是一种口号,成为一种摆设,如同鹦鹉一样,诗歌辛辣讽刺了整天叫嚷“自由”的人,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自由。鹦鹉具有独特的象征性与隐喻性。诗歌《夜》,让我们看见自由的标题,就感觉是漫漫长夜,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发生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作为诗人,身在异乡,更是孤单一人,自然会遇到一些类似的问题。比如,诗人所说的对面的窗台,楼顶的故事,呈现出一种孤单的画面。如果看见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会让诗人更加珍惜自己,珍惜未来,对对面顶楼的女人抱有极大的同情,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柏桦的诗
吃药小史(三首)
年
客气?不必;童年的
深冬,“甜蜜的药品!”
真理必须美吗?契诃夫
注意,彼得堡,
海*部背后出现霍乱。
“而怪人叶甫盖尼——
羞于贫困,呼吸汽油。”
他的恨是出于模仿吗?
得小心血压!小心血压!
人世间还没有络活喜。
在远东,民国的江南
波浪肥腴,宇宙轻轻……
某人在曹娥清晨吃香烟
淡蓝室内真是温暖呀
他吞下一汤匙止咳糖浆
注释一:“甜蜜的药品!”出自曼德尔施塔姆(OsipEmilyevichMandelstam,——)《无法表述的悲哀》。这也是俄罗斯文学的一个传统,契诃夫在他的短篇小说《在家里》也说过“药品必须甜,真理必须美。”(《契诃夫小说全集第6卷》,,第88页)。借此注释机会问一句:药品必须甜吗?真理必须美吗?
注释二:“而怪人叶甫盖尼——羞于贫困,呼吸汽油。”出自曼德尔施塔姆《彼得堡诗章》。
注释三:“络活喜”(Norvasc,苯磺酸氨氯地平片),由辉瑞制药有限公司开发的降压药。
年2月12日
吃药与颓废
吃药是一件享受、唯美的事情
康同壁一生吃了多少阿司匹林?
清晨,让我们来细究西来药品史……
氯吡格雷,奥美拉唑;硫酸氢氯
经过了深圳浩瀚波涛送来个泰嘉
汉人的命理皆出于复杂的药理……
如今,在上海德兴馆我们吃秃肺
在重庆,有一种老麻抄手颓废如药
有不颓废的吗?来自湖南的年轻人
初秋夜里的泡桐树下,等人是
一种非常颓废的行为。所以唯有
颓废的人才会无怨地一直等下去。
注释一:康同壁(-)广东南海人,康有为次女。她生前为养生,每天必吃一粒阿司匹林。
注释二:泰嘉(硫酸氢氯吡格雷片),生产企业:深圳信立泰药业股份有限公司。
注释三:“老麻抄手”,指近两年来风行于四川、重庆的一种食物,该食物取名为“老麻抄手”;抄手,即云吞、即馄饨。
年10月15日
一些药
数千英里,一磅蜂蜜,
那是人类诞生之前……
新西兰年纪轻轻停止科学,
治发烧几口蜂蜜
三十五世纪的人类
还吞阿托伐他汀钙片吗?
难说。但一定还会吃
来自南宋临安的橙酿蟹
螺旋霉素,青年时代;
庆大霉素,我的童年……
环孢霉素,克拉霉素,
慎用!直到重庆的晚年
胰激肽原酶,肠溶!
盐酸二甲双胍,肠溶!
非那雄胺——保列治。
拜糖平几乎瑞格列奈
什么药不适合*人,
我们需要过滤后接受?
什么药在灯影下徘徊:
立普妥还是波立维?
年10月18日
柏桦,年1月生于重庆。现为西南交通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教授。出版诗集及学术著作多种。最新出版的有:英文诗集WindSays(《风在说》)。《在清朝》(法语诗集)。《为你消得万古愁》(诗集)。《革命要诗与学问》(诗集)。《秋变与春乐》(诗集)。《惟有旧日子带给我们幸福》(诗集)。《蜡灯红》(随笔集)。《白小集》(随笔集)。《水绘仙侣:冒辟疆与董小宛——-》(诗集)。《竹笑:同芥川龙之介东游》(诗集)。《夏天还很远》(诗集)。曾获安高(AnneKao)诗歌奖、《上海文学》诗歌奖、柔刚诗歌奖、重庆“红岩文学奖”。羊城晚报“花地文学奖”。第九届四川文学奖。首届东吴文学奖。
三味药和三首针剂样的诗歌
——读柏桦的诗《吃药小史》
……药力和诗力,彼此共伐!——嗑药人的嗜好似乎会一成不变,持续多年。……药片灰或白,红与*,含在口中涩涩发苦,淡淡的融化,在舌尖上被一杯水冲下。——想起歌王刘德华的《忘情水》,忆及鲁迅先生短篇小说《药》。……而在诗人柏桦三首诗里,词语所表述的药味,并句式和诗力却慵懒疏逸漫延。
足以布施三故事的幻妙,稀释、缅怀、念及药效的作用力,构成一组魔方下寓言城堡里的词汇,仿佛燃上一柱香,……要横陈。自香的两端,且点燃,烟,缭绕上升,抽丝剥茧般咏诵,漫游在乌有之乡所谓的药香中么?……氤氲之息在扩散,仿佛一滴墨在水里挥发,肌体俨若一缸一瓮,被药力激励,蓄势待发么?盘剥着似有若无的病疾,痼瘿难填,抑或明天会成为嗑药者的休息日。
——药和诗的协奏曲,在柏桦诗的簇拥中会形成一种“契约”么?一爿爿药在词在内核中择定炼金术的方程式,但却具备贯穿时间的穿透力,让药效持续在一组诗里夯筑,形成攀登金字塔的路径,在顶巅闪耀的一个字,即为“药”,而“人”患病的词义由此颠覆,——耐药性,被颠覆,乃归于逡巡“蹈矩循彟”中的“排它性”。犹如诗人言(《吃药小史》之一年):
“客气?不必;童年的/深冬,‘甜蜜的药品!’/真理必须美吗?契诃夫/注意,彼得堡,/海*部背后出现霍乱。/‘而怪人叶甫盖尼——/羞于贫困,呼吸汽油。’”……这固化的表征,于抵达修辞林立的丛念里,砌出一堵墙,让一个时代反刍,却在另一个时间节点上悬旗高挂,霍乱,并且用羞于贫困,使彼得堡的日日夜夜,从唤起“契诃夫/注意”的螺旋形上升中,攫取“真理必须美吗?”于审视下解构出斑斑点点滴滴的“深冬”。一个归之于诗学文化上的要义,似乎不能替代深及堂奥的谛说。诘责也不能深入或排斥画面之外造成“/海*部背后出现”的“霍乱”。毕竟,“他的恨是出于模仿吗?/得小心血压!小心血压!/人世间还没有络活喜。”
——而“在远东,民国的江南/波浪肥腴,宇宙轻轻……/某人在曹娥清晨吃香烟/淡蓝室内真是温暖呀/他吞下一汤匙止咳糖浆”。这是指鲁迅么(亦或是其他人)?……对于曼德尔施塔姆和契诃夫而言,一种痼疾会在药性上奔跑,却归于柏桦的诗中呈现。《吃药与颓废》,在蓦然回首中,掏空了一个肌体和钱,词语被挖掘,也被掏空,淘米水般吟哦。唉,“吃药是一件享受、唯美的事情”,俨如……康同壁说,“一生吃了多少阿司匹林?/清晨,让我们来细究西来药品史……”。那纵横捭阖的诗涵以反讽和隐喻构成了一个支节,“氯吡格雷,奥美拉唑;硫酸氢氯”,这些古怪的药名,皆被一杯水灌输,“经过了深圳浩瀚波涛送来个泰嘉/汉人的命理皆出于复杂的药理……”。但彩蛋似的药性在迫不得已的吞噬,噬*者的梦魇,“如今,在上海德兴馆我们吃秃肺/在重庆,有一种老麻抄手颓废如药/有不颓废的吗?来自湖南的年轻人”,必定为茁丽诡谲而多变的耐药性所击垮。或者,“初秋夜里的泡桐树下,等人是/一种非常颓废的行为。所以唯有/颓废的人才会无怨地一直等下去。”做为康有为的次女,康同壁“每天必吃一粒阿司匹林”的说法,究竟是为养生或是出于防疾,我们姑且不论,但从柏桦诗中所衍生的词,必然联系到一些形而上的说法,——比如,有条件的“吃”,和无条件的“不吃”,对于康南海而言,其富有是可以满足其女吃的,药性不大,吃能防疾。但对贫困的大多数国人而言,“不吃”是由于无钱所购,甚至有病,也难有药可医。如柏桦《一些药》所言:
“数千英里,一磅蜂蜜,/那是人类诞生之前……/新西兰年纪轻轻停止科学,/治发烧几口蜂蜜//三十五世纪的人类/还吞阿托伐他汀钙片吗?/难说。但一定还会吃/来自南宋临安的橙酿蟹”。这种因时而论的所谓方药,不是归于条件,也必归于局限,而“螺旋霉素,青年时代;/庆大霉素,我的童年……/环孢霉素,克拉霉素,/慎用!直到重庆的晚年”。……似乎,现代医学发达可以让人们嗑药更便利,也更具某种维护上的灵犀,势必产生对药的依赖性,构成必要的危机感,而忽视诗意上的界定及词义中的虚有实无与反悖义歧论,和流于形式上的栖息,或成为惬意的回顾,忆及家人与亲友,在药物间的滥用,用抑郁症的谛说,或诗味踅趣的荒唐。“胰激肽原酶,肠溶!/盐酸二甲双胍,肠溶!/非那雄胺——保列治。/拜糖平几乎瑞格列奈//什么药不适合*人,/我们需要过滤后接受?/什么药在灯影下徘徊:/立普妥还是波立维?”关于一些专业性的药剂学术语,真能成为修辞上的指向么?从一开始的诘问到形成诗言本质上的种种迹象,则与之相关种种不啻于概括的情形,或成为柏桦诗寓词条里的离奇缘自于心的涉猎,人文上窥视,并由此及彼洞察,诗律界定于诗外的索隐,保持一份讣告般的守望,与诗探索般的贯彻,落实在词语中的研习,构成药理上的沉郁和思与诗的忱询。犹如月殿捣药的白兔博士,能给患病的嫦娥治疬么?无论怎样患得患失,诗歌中的《吃药小史》,决不会因为失去理智的种种原因,而放弃玄学诗所谓缔造《梦溪笔谈》里的寄说,为《本草纲目》去做注释,因悬壶济世而读《伤寒杂病论》,或建议以飨诗娱的读者,去学华陀“五禽戏”,并考证西方药理学,让诗歌之外的部分就此舍去,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