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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5/12 13: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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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东北

——沈阳清东陵观鸟记

打起*莺儿,莫教枝上啼。

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如果不是这首《春怨》,唐代诗人金昌绪可能就是史册无名了。这是他唯一一首流传下来的诗作,读得人笑中有泪:可怜的*莺,开开心心地正唱着歌,没来由遭了佳人的怨恨——良人远征,只能在梦里相见,却被*莺的叫声惊醒——可怜的佳人。

良人远征的战场在哪?在辽西。金昌绪写下《春怨》的时候,唐*正与辽*在此激战。如今,辽西是连接华北与东北的通途。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就是坐火车一次次经过山海关过辽西去东北读大学的。

当初命运捉弄,一纸通知书让我去了东北。送别时,亲友们的眼含怜悯,仿佛我是被流放到另一个世界,可能会被冻死在冰天雪地中。去了才知道,东北的冬天比我老家要舒服一百倍,因为有一样神奇的东西叫“暖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旦享受过拥有暖气的幸福生活,故乡冬季那种日日夜夜彻骨的阴冷便成了无法忍受的折磨,于是毕业后的我干脆搬到了四季如春的南国。冷是不冷了,却也失去了北方如火如荼满眼流金的秋意。每次看到冬候鸟南下,便觉得生命中缺少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激情满腔却总是无处宣泄。时间一久,竟对东北的秋色落下了相思。

那只挨打的*莺儿,我也想去揍它一下。

年11月1日,借着去看辽宁省博物馆“又见大唐”特展的由头,终于买了机票从厦门直飞沈阳。孰料越过茫茫大海在飞机上俯瞰辽东半岛的时候,才发现山间树叶早已凋零——红叶如花空有梦,枯叶满地舞风尘。别离的时间太久,我竟记错了这片土地上物候变化的节奏。

没有满目流彩的浓艳值得狂欢,有残秋几缕也足矣。一下飞机,李姐便带我直奔沈阳清东陵,那里的山林中,埋着努尔哈赤。

李姐带我来清东陵不是为了看陵墓,是因为我想看鸟儿——东陵周围的山林中有一种可爱的鸟儿叫北长尾山雀;东陵旁边的浑河是沈阳的母亲河,因为一些原因这段河面冬季不结冰,会有不少野鸭,甚至有鹤类的记录。李姐是我来沈阳前半个月才在广西观鸟比赛中认识的鸟友,而鸟友之间最高的礼遇,莫过于亲自带你去看鸟。东北人的热情也由此可见一斑。

令李姐没想到的是,车门一打开,我一没拿望远镜二没拿长焦镜头,而是从背包里掏出一台专拍风景用的相机。甚至对李姐说的池塘里有鸟也有些无动于衷。她哪里料到,此刻在我的眼底,杨树上残存的几十片*灿灿的叶子,在风中像极了像辽族贵妇头上的“金步摇”。

天极蓝,高远透彻;风绵劲十足,树叶的哗哗声如海浪反复撩过沙滩。我一边按快门一边笑着对李姐说:“大姐你要原谅我这个可怜的、对秋色痴情的南方人”。

李姐说:“不着急,你慢慢拍,鸟都在的”。

浑河里的赤麻鸭、凤头潜鸭和红头潜鸭不仅都在,而且全都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确实,在这片环境优美远离人居的湿地中,何必学那只一动也不动的苍鹭,忍着守陵人一般的寂寞过生活呢!冬日的暖阳之下,还有什么比畅游戏水更有意思?

我们正看得起劲,不晓得哪里忽然冒出来两个人,像是一对浓情蜜意的情侣,冒冒失失地走上了河滩,于是鸭子们一下子全都惊飞了,纷纷往河道里落——说到底,在候鸟心中,人过不去的地方才最安全。只是如此一来,距离远了,也就看不清了。于是李姐说:我帮你问问正在东陵后山拍鸟的鸟友们,他们应该有北长尾山雀的消息。

我说没有也没关系,刚才我已经在树梢间看到了。我确实看到了,而且是一小群好几只,只是当时距离有些远,这些小家伙行动的速度又委实太快,看得不过瘾罢了,就像是看这周遭残剩的秋色。

电话那头,李姐的朋友们说“来啊,鸟都在,快来,等你们”。

清东陵,一代枭雄努尔哈赤的埋葬地,是一个巨大的落满*叶的封土堆,院墙朱红色的,被马尾松油亮的绿环绕着。陵外山林里的主角则换成了落叶乔木。此刻已是初冬,说层林尽染有些夸张,不过红的、金的、橘色的叶子依旧满眼皆是,这足以令我心情大好:目光被一层层暖色调包裹着,会令人淡忘北风的寒凉,恍若身在温暖的襁褓中,享受着一场儿时纯真的美梦。

美梦里,衣衫褪尽的森林藏不住鸟鸣。我听见远东山雀们细密的碎语;还有星头啄木鸟节奏稳定的敲木头声;松鸦不是一个好歌手,可它自己活得很开心,并不介意时不时地吼上两嗓子;还有忽然飞过的红尾鸫,带着尖叫急速远去,似乎是被我吓了一跳。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在林中慢慢地走,脚下的枯叶发出脆脆小小的碎裂声还不如风声大呢。哦,我明白了,这几乎只剩下枝干的森林,固然裹不下鸟鸣,也同样藏不住我的身形嘛。

可是那些躲在森林里拍鸟的人在哪里呢?啊,前方鸟声密集,定然是在那里没错了。但我不着急过去,蓝天下,我头顶的树梢间,鸟儿们就像穿梭机一样来来回回地在飞,叫人应接不暇。啰,一只雄性的成年大斑啄木鸟头顶着大红冠啪地一声落在一株白桦树上。多美的白桦树啊,像苗条的俄罗斯少女,是让人想牵着她的枝丫跳舞的树呢。它健康得很,昂扬着指向蓝天,啄木鸟在它这里可找不到什么吃的。所以这只大斑啄木鸟是专门飞过来打量我这个南方人的么?对,一定是了,你看它转过头来正看着我呢!

“啄木鸟先生,你好啊!”

“你好,陌生人,再见”。

啄木鸟飞了。我看到了李姐的朋友们。是几位上了年纪的大爷,在一个灌丛掩映下的一小片平地中,坐在小板凳上,手拿着相机,半晒着太阳,半等着鸟儿们光临他们面前精心设置的投食地。先前密集不断的鸟声源自旁边小树枝上挂着的小音响。

煤山雀性情好奇,不过也很快明白此地的价值在于丰腴的食物,而不是音箱里子虚乌有的爱情之歌。于是放心大胆地将这里当做食堂。几位大爷早就拍得不想按快门了,笑着说就数这小雀儿最会吃东西,带来的粮食一多半都送它们了。饶是如此,遇到萌到让人心化掉的小东西跳到跟前,还是忍不住端起相机。我也拍了拍,却没有几张满意的。大约是坐下来终究是有些冷,冻得手已有些麻木。

吃成“土肥圆”的煤山雀呼朋引伴,大爷们并不会驱赶它们,对很多喜欢拍鸟的老人家而言,并不在乎拍到鸟种究竟是什么;那种等待与相逢的乐趣,以及在三五好友拉家常的时光中寂寞被一点点地消解掉,才是拍鸟的核心意义所在。何况他们有年轻人最稀缺的——耐心,而只要有足够耐心,少见的鸟儿也一样会变得“常见”。北长尾山雀便是如此。

北长尾山雀曾经叫银喉长尾山雀,是其指名亚种。后来银喉长尾山雀的长江亚种“篡位”成功,北长尾山雀获得了独立的资格,一跃成为东北地区最惹观鸟爱好者们喜爱的特色鸟种。你没法不喜欢它,因为它就像是一个长着棕黑色翅膀和长尾巴的小雪球,是森林里欢快的雪精灵,是吵死人的却不烦人的小可爱,是总爱用小黑豆一样圆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世界,却无论如何不肯停下来让世界也仔仔细细将它看清楚的小妖精。

既然相机快门设到1/秒都无法清晰地定格它们身影,那就索性不拍。用望远镜去看,用耳朵去听,用周围空气中弥漫的欢乐去向它们表示最真诚的欢迎。大头细尾的北长尾山雀胆子其实没有煤山雀大,只敢将这里当做快餐店,才吃两口便急忙忙地躲了起来;只是过不到一分钟,忍不住又冒来吃几口,贪嘴又羞涩。如此这般,第三次似乎是真的吃饱了,其实也就吃了一点点,但对于它那小小的个头来说,够了。

通常,即便有人投喂,野生的鸟类也不是很贪婪,因为保持机警才是正确的生存之道——这是写在基因里的,不像鱼缸里早已失去天性的金鱼,如果你一直喂,便会一直吃,直到撑死自己。鸟儿尚且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我作为一名观鸟爱好者,自然也晓得是时候告别“鸟坑”和可爱的大爷们了。

森林里的落叶松如今是金*色的,北风也舍不得扯下这漂亮的妆容;那些池塘边的芦苇丛,芦花早就不知道在何时已如飞雪散尽,只剩下细长干枯的芦叶倒伏在一起,在阳光下纠缠不清,倒是成了麻雀和斑文鸟们金灿灿的避风窝。

柳树们最神奇,依旧是绿的,而且绿色中泛起一丝丝的*,远看竟显出嫩绿,令人有回春之错觉。柳枝上停歇的斑鸫和北红尾鸲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了——究竟还要不要继续往南飞?看它们停在那里一动不动陷入沉思的样子,大约是还要想很久。

普通?在这个问题上不存在选择性困难,因为即便寒冬将至大雪纷纷,它也会坚守这里。它要做的是尽可能多地储备食物,无论是树皮下的虫子,还是一小粒饱含油脂的橡籽或别的坚果,都是它不惜头朝下在森林里绕着众多大树干一一搜索的理想目标。在这片森林里,它像是操心又忙碌的王熙凤,穿着银鼠灰色的外套,雪胸怒眉,尖嘴利爪,到处盘算着究竟要怎样打理即将到来的漫漫长冬:表面上岁月静好,实则残酷难熬。

相比而言,锡嘴雀的冬季可能会过得轻松一点。硕大的喙令其看上去长相怪异,然而“大嘴吃四方”,似乎没有什么坚果可以抵挡它的觊觎;在东北的针叶林里,只要人类不把坚果都采集干净,就足够它美美地享受一个冬季了。然而即便小日子过得不错,锡嘴雀依旧是一副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的模样:眼睛总是神经质一般瞪得溜圆,黑色的眼先与喉部的黑色羽毛连成一片,整张脸看上去阴沉沉的。也许是它始终还在担心:万一人类犯糊涂了如何是好?

这问题太难回答了,进化虽然赋予了人类获取理性的能力,却依然无法阻止一个人、一群人会糊涂成面目全非的模样。而更可悲的是,有时候理性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一群人不仅自己变得糊涂,还把整个世界拖入悲惨境地。纵观历史,能拯救这种局面的,也许只能是人心底的一丝温暖了。

我和李姐在森林沿着步道走走停停,煤山雀不时跑来身边凑热闹,也不知道这几只是不是先前在大爷们设置的投喂点见过我们的那几只,它们对我们是丝毫没有戒心。我喜于这些鸟儿的信任,就好像是当初那些东北本地的大学同学们,在我初来乍到百般不适应之时,他们用东北人鲜明的直爽给予我很多的温暖。

我与我很多东北同学的性格和生活习惯均差别很大,但是你看那小池塘边,普通翠鸟和鹪鹩也能做好朋友啊。外表上,不像翠鸟拥有浑身闪亮娇艳的羽色,鹪鹩去了尾巴就是一枚咖啡色的小卤蛋;行为上,除了觅食,翠鸟爱蹲在水边的树枝上一动也不动,而鹪鹩则几乎一刻不停地在岸边的石缝里蹦进跳出;翠鸟爱吃鱼,鹪鹩从来都没机会吃鱼;但所有的不同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看看它们两个现在,似乎在聊天,似乎在玩捉迷藏的游戏,似乎还在告诉彼此:你看,你看,池塘对面人正看着我俩这么开心老羡慕了呢!

夕阳欲沉,寒气涌动,几只山海关内少见的栗耳短脚鹎从森林深处飞过来,向我们做告别演出。我跳上李姐的车,车里的暖气让我有些昏昏欲睡。我做了个短暂的梦,比起醒来怒打*莺的佳人,真庆幸,我醒在一个温暖的东北。

还记得我的新书叫什么名字么?

厦门山鹰

我就继续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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