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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4/9 1:31:00

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村子,名字有些奇怪,大家都叫它“老国桌”,应该很有些年头了。稍大一些,我仔细琢磨,它是不是该叫“老郭庄”,但仔细想想周边的邻居,总共也没有两户姓郭的——只有大姓的村庄,才会有那个叫法呀。

后来,我想明白了,应该叫老鸹庄。据说,以前村里村外的树梢上,常年有着很多老鸹,白胸黑背,呼朋唤友,“哇——!哇——!”叫起来一字一顿的,大概村庄以鸟命名,就成了老鸹庄——高高细细的枝杈上,一团团树枝草窝,若隐若现的,那就是老鸹的家。

再大一些,我才知道,那个老鸹庄,其实叫老鸦村——也许,先人们埋头耕作,脸朝*土背朝天,哪里还有闲暇功夫,去看老鸹和乌鸦的区别?所以,把老鸹和乌鸦混为一类,误将老鸹认作了乌鸦;抑或掐头去尾,各取一字,也就成了老鸦村。

现在,我彻底弄明白了。我们那个村子,最正式的名字,叫老鸦张村。不过,让我疑惑的是,在我们那里,姓张的倒有几家,但绝非大族大姓。村子里最多的,是姓兰的,也有写作“蓝”的,据说源于岗上的兰庄,可它为啥偏偏叫老鸦“张”呢?

更让人感到蹊跷的是,这个稀奇古怪的“老鸦张村”,在我们这片神州大地上,竟然还有重名重姓的,除了我们这个河南叶县的老鸦张,还有另外四个——分别在河南新乡的封丘县、河北沧州的吴桥县、山东济南的济阳县和山东德州的陵县,真是怪哉!

难道是那些鸟类,远远地飞在前方,指引着我们的先祖,不远千山万水,点点散落在神州大地?飞得高,看得远,好山好水,就在眼前,于是,它们停了下来,栖息在了枝头,先辈也就停了下来,开荒种地,生儿育女,一辈辈,一代代,就这样繁衍生息下来。

我们这个村子,其实是个古寨,是南方雄楚到华夏大地途中的一个老村古寨。听父亲讲,他还记得,掠过村南寨门往西,绕过寨河有条夏路,那是从南方到洛阳的官道。后来,柏油路,水泥桥,官道改线,夏路复耕,繁忙不再,但每逢天旱之时,庄稼地中还能隐隐看到夏路的影子。

这个老村古寨,像个方形的城堡,四周是寨墙,一两丈高,遍地长着树木,有槐树、椿树、柳树、杨树、核桃、枸桃等,高高低低,粗粗细细,枝枝杈杈,遮天蔽日。寨墙底下,葱葱茏茏,有很多三叶酸、决明子、狗尾草、苍耳子,也有味道呛鼻的艾草和野蒿。

寨墙外面是寨河,清清的河水,日夜不停地流淌。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发出“咝咝”的声响。不远处有片荷塘,青翠欲滴的莲叶,含苞待放的荷花,挤满了整个塘面。盛夏时节,满塘清香,沁人心脾,一直溢进家门来。

寨河里,那些修长的水草,像个飞天使者,在碧波里荡漾舞动。腐而不烂的枯枝,兀自伫立在水中,黑黑的,糟糟的,不声不响,不走不动。岸边的芦苇里,藏着几只翠鸟,紧紧地盯着水面,它们是鱼儿的天敌。

六座寨门,六座石桥,通往村子外面,顺着纵横交错的大道,就能走到遥远的四面八方。过去,寨门外有吊桥,吊桥里面才是寨门,专门用来防范土匪、流寇,还有*子兵的。现在,天下太平了,寨门废弃了,只剩下几座沧桑斑驳的石桥。

以寨河为界,老村分为两个天地,寨河以内的,常常称作“寨里”,寨河以外的,则称为“寨外”。寨里面,那是祖祖辈辈世代生活的家园。多少年来,我们的先辈,日出而作,日没而息,忙时种田,闲来读书,忙碌而充实。

寨外则是一马平川,千亩良田,长满了庄稼,小麦、玉米、高粱、油菜、大豆、芝麻、红薯、花生等,五谷杂粮,应有尽有。地头是菜园,西红柿、向日葵、玉米菜、辣椒、菠菜、大蒜、辛瓜、倭瓜、茴香、荊芥、芫荽、小葱、萝卜、白菜等,四季轮换,各有不同。

村子中间是条大路,穿过南北两座寨门。大路向南,过了南庙,直通南河,地理上叫澧河,河滩数里,荒草连天。大路向北,出了寨门,慢坡上冈,路接省道,西进大山,东汇通途,天南海北,尽在脚下。

大路无名,只是在寨子中央这段,因两旁店铺林立,有买有卖,人们来来往往,四时川流不息,乡亲们称之为“大街”。大街中央,长了一棵粗壮的家槐树,春日里开着淡淡的白花,夏日里遮起浓密的树荫,给人们带来一片清凉,所以也有称作“槐花大街”的。

顺着大街往南走,过了南庙就是寨门,出了寨门就是官道。父亲说,为保障老村古寨的安全,以前的时候,天黑以后要关闭寨门,官道也要绕着寨外走。南寨门外,卖烧饼的,卖脚力的,打尖的,住店的,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顺着官道往南走,过了澧水长桥,就是旧县街了,现在恢复为叶邑古镇——这座楚国北部的要塞重镇,从夏商以来,尤其是西周以后,一直都是国都县治要地,辉煌灿烂了两千多年,到了金代天会十四年(年),才从这里迁到现在的县城。

就是这片大地,叶公和孔子曾经席地而谈,“近者悦,远者来”“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发愤忘食,乐以忘忧,学道不倦,诲人不厌,不知老之将至”,这些儒家经典的千古名言,当初就是从这里发声,至今犹在耳畔回响。

就是这个河滩,诗仙李白极目远眺,写下了“青山不墨千秋画,澧水无弦万古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不朽诗篇。在这里,也许我一不小心,就踩上了苏东坡、*庭坚、梅尧臣等先贤们留下的足迹。

就是这个村子,也曾经遭受屈辱,日本*子侵略叶县,看上了古寨的城防,把我们这个老村,选作了前卫司令部,运来了大量的石板——当然,都是从县城拆来的——不断地修筑加固。好在没过多长时间,日本*子就战败投降,老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年龄稍长,我离开故乡,像浮萍一样,四处漂泊。一转眼,人近中年,看着四季苍翠的江南大地,我总会想起草木枯荣的老村古寨,我从哪里来?先辈从哪里来?人类从哪里来?那个霞光笼罩的故乡,不时跳跃在我的脑海中。

离故乡越远,就越能感受到故乡的存在;离故乡越久,就越能感受到故乡的温暖。然而,让人遗憾的是,即使回去了,寨墙坍塌了,寨河干涸了,即便朝思暮想的南河滩,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满目尽是挖沙滥采留下的滩坑——家还在老鸦村,故乡已经远去。

南河滩、西口子、北河渠、苇子坑、砖瓦岗、封土岭、袁家湾、黑龙潭……这些真真假假的地方,只有我知道它们在哪个角落;大雄、东风、春来、茜茜、梁爷、周爷、宗四爷、大鹏叔、长葛叔、佟木匠……那些虚虚实实的故事,只有我知道他们都是谁。

那个彩云漫天的傍晚,我从老村古寨走出,从此踏上了遥远的旅程。蓦然回首,霞光笼罩着整个老村,一如琥珀的世界。我一步一步离开这里,身后的古寨便化作了记忆,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中。我只能在这些故事里,留下我的童年,留住我的故乡。

王重阳

年5月11日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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